2021年1月24日 星期日

 

溫克爾曼的藝術史書寫之種種

「我沉思著它的殞落,覺得自己幾乎像是歷史學家;他敘述著他的故土(native land)歷史,迫認了它的摧毀,而他本身就是見證人。依我目光所及,我仍然不禁要探問根柢到藝術作品的命運,就像少女一樣,佇立於海洋岸邊,噙著淚水,目光緊跟著離開她的愛人,甚至將來無望再相會,只能癡迷望著遠航中的摯愛身影。曾有這樣愛戀中的少女,而我們也是,至於我們期望的,落空了,徒留陰影般的輪廓線,非常的模糊不清,喚起的只不過是我們熱切渴望的遺失之物。原件,曾是我們滿懷握有的,但我們研究的是它們的複製品,悉心的程度更勝於對待原件本身所應得的。在此案裏,我們非常像是期盼跟精神約會的人,相信能見到祂們,而那時卻是無物可見」(In meditating upon its downfall [I] have felt almost like the historian who, in narrating the history of his native land, is compelled to allude to its destruction, of which he was a witness. Still I could not refrain from searching into the fate of works of art as far as my eye could reach; just as a maiden, standing on the shore of the ocean, follows with tearful eyes her departing lover with no hope of ever seeing him again, and fancies that in the distant sail she sees the image of her beloved. Like that loving maiden we too have, as it were, nothing but a shadowy outline left of the object of our wishes, but that very indistinctness awakens only a more earnest longing for what we have lost, and we study the copies of the originals more attentively than we should have done the originals themselves if we had been in full possession of them. In this particular we are very much like those who wish to have an interview with spirits, and who believe that they see them when there is nothing to be seen.”)——溫克爾曼

 

因為跟郭昭蘭有一段在臉書上的對話,簡單聊到藝術史書寫的課題,她提到2017年德國卡塞爾文件展有一塊屬於溫克爾曼的專區[1]。溫克爾曼一段耐人尋味的話,策展人把它拿來當作新聞稿,翻譯如上。

引人注意的是’’少女’’,德勒茲又來了,但少女不在於生理年齡,《千高原》用了好多篇幅講很多。這讓我想起澳洲有一位高齡女舞者在「蔡瑞月舞蹈社」曾演出過,我慕名而去,看她演’’小公主’’ 少女無論是誰的,不會是黑格爾在《精神現象學》談的那位捧水果的少女,而真的是德勒茲那種。

 

回到該文引言,談到十八世紀的溫克爾曼對西方藝術史的建立佔有關鍵地位,卡塞爾文件展策展人認為,他的藝術史書寫助長新古典主義,加快十九世紀日耳曼國族主義與帝國主義的興起,而這種在文學上夾帶美學判斷的藝術史書寫把古希臘(雅典)據為己有,儘管’’哈希臘’’(philhellenism)在西歐造成影響,但日耳曼才是它真正的文化繼承人;在此,古希臘雕塑被描寫成一個理念形式,體現了美與真理。溫克爾曼《希臘美術模仿論》的中譯者潘襎,提到他有幾個重要的文學修辭表現在勞孔群像的描寫上:「痛苦」,像是「大海的表面」之洶湧彭湃,但它的底層是「靜謐的偉大」,是「靈魂的靜穆」。溫克爾曼認為,古希臘文化正是透過後者那股內在力量(靜穆、安詳)而使肉體不受制於浮面(身體)的激情而得到「自由」。對於國族主義,通常我們慣於廉價的批判與義正嚴詞的拒斥,在溫克爾曼這邊,情況就比較複雜。根據學者張海平的說法,溫克爾曼之所以聚焦於靜謐或靜穆的內力來教化日耳曼,武裝其精神,並建立文化的自我認同,其實是用來抵抗法國文明的強大輻射力。

台灣藝術史書寫,文化部透過國美館推動所謂的重建,會是跟國族認同有關?我認為,台灣藝術史書寫是被包裹在國族認同的運作裏面,但最好的情況不是侷限在國族認同上。

無獨有偶,少女也在北師美術館「不朽的青春」展——黃土水的雕塑《少女》。她會是什麼,台灣藝術史書寫是基於什麼文化理念?青春與不朽?這讓我居然想起畢卡索,一出生(他的繪畫起始)就像是老人,以至於往後的日子是如何找回他的青春,回到幼童狀態,一直到老死——但情慾始終是追隨這種狀態的糾結。黃土水之於傳統木雕與日本殖民教育體制所形塑的現代雕塑,也像是受困於老人(二老),這兩者各自與共構關係(如《釋迦像》)應如何得到描述”?就《釋迦像》來說,陳譽仁的評論值得關注。

陳泰松2021/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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